事實證明追蹤並非易事。剛跑出去沒多遠，陸眠便停了下來。賀汀問，“怎麽了？”她說，“馬車裏的人好像註意到我們了。這樣，我們先往反方向走，讓對方放松警惕了，再也叫一輛馬車追過去。”

三人便打算就這麽辦。謝遙遙說，“我好像也看到了，竟是個老婦人。她也是妖？”

“妖可以偽裝成任何樣子的人。”賀汀說，“越是看著不像的，越有可能是。”

很快他們就打上一輛馬車，追著前面的馬車過去，但始終與那輛車保持著一定距離。車子拐了彎，駛向平康大道，覆又往左一拐，到一家酒樓門口停下。

陸眠一陣風追了上去，然而那輛馬車停了，卻沒有任何人從車上下來。

“怎麽回事？我們被耍了？”她自語了一句，連忙叫住那車夫，“大叔，能問一下剛才您車上的客人去哪了嗎？”

車夫是個留胡子大叔，古銅色皮膚，身材健康。“客人？”他上下將陸眠打量了一番，“沒有客人啊。我這趟跑的空車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陸眠掀開簾子往裏一看，車上果真空蕩蕩的。

“不可能。那妖分明就在你車上。”賀汀跟過來道。

“妖？天吶，你可別嚇我！”車夫驚恐道，“這位年輕兄弟，我沒有哪兒得罪你，為何咒我載客為妖？”

“那麽你最近載的一位客人呢？去哪裏的？”謝遙遙跟上來問道。

車夫想了一會兒道：“哦，那是位年輕姑娘，年紀和這位姑娘一般大吧，說是有特殊任務在身，正在偵查京城命案，不要我洩露她的行蹤，否則就要讓我好看。她的名字是叫陸眠。”

陸眠：…………

“這可真是奇遇了。”她露出一個假笑，“那位陸姑娘可還有和您說些什麽嗎？”

“沒有了哇。她不茍言笑得很，全程都沒個好臉色。我想和客人聊天也不好開口呢。”車夫打量著她，“不過話說回來，如果她也像你這麽漂亮，我一定對著一張冷臉也要搭訕呢。”

“你們還有別的事嗎？沒事我就去跑下一單生意了。”

“好的，再見先生。”她看著車夫駕著馬車走了，轉身離開。

“必然是那個妖以你的名字回敬你。”謝遙遙說，“陳留一案你很出名嘛。”

“別生氣。”賀汀說，“那妖敢這麽做，日後我們也總要抓到它的，到時給你出氣。”

陸眠卻似沒聽到一般，腦中一直飛速運轉。忽然，她轉過身，一個飛身回到原地方去，卻見那輛馬車早已不見了蹤影。

賀汀和謝遙遙追上來，只聽她道：“我們上當了！”

“怎麽？”

“你們想，我們一直盯著那輛車，妖就在車上，就算它要遁形逃出，賀汀不可能發現不了。剛才問他最近的一個客人，他說那個客人自稱叫陸眠。謝遙遙說得對，這說法就是用來回敬我的，對方知道我正在查案。可這話要麽就是剛才那妖對他說的，不會是上上一個客人說的。”她說，“車夫在撒謊。”

“剛才的車夫應該就是後座那老婦！”謝遙遙道，“看來這是個不錯的對手。我們先往反方向走後才叫車跟上，竟也驚動了他。他反應迅速，還能奪舍了車夫與我們從容周旋。”

賀汀說，“我有點沒想懂，那麽之前駕車的車夫去哪了？”

謝遙遙道：“你不是捉妖師嘛？難道不知妖能短時間內不動聲息地殺人奪舍？”

“哦，我想起來了！”

“餵，你們可別賴我！是你們自己跟丟的！”桃木劍裏的妖叫道，“我們主子神出鬼沒得很，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，所以我剛才說讓你們跟著我同伴。你們跟丟了，這不是我的事。”

“沒有固定地方，常去的地方總有吧？”陸眠說，“或者你直接說說你主子是誰。”

“說實話，主子是誰我還真不知道。”那妖說，“我只知道他很厲害。我們這裏是分級管理的，我不過是下層的妖，怎見得了主子的面？剛才那個同伴是我上一級的，給你們留字的就是他。主子常去的地方我倒聽說過，只怕說出來你們不敢去。”

“你但說便是！”賀汀道。

“好吧，那我說了，你們要怎麽做可不能賴我。”那妖頓了頓，吐出兩個字：“東宮。”

玲瓏的八角宮燈映著一方朱門。晚間時分，夜涼如水，月華如練。

“死者遇害時候，您在哪裏？”

“在書房，等他送書過來，不想之後便傳來慘訊。”

“當天東宮是否有進出過什麽外人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殿下今天去了哪裏呢？”

“早上照例去給父皇請安，然後去夫子那兒讀書，傍晚便回來了。”

“只見過陛下和太傅麽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殿下和長公主關系如何？”

前邊的問題都答得很順溜，似乎也挑不出什麽毛病。但被問到這個問題時，小太子顯出慍色來。“這是何意？滿朝誰不知長公主是個怎樣的人？”

“殿下去過長公主那裏，卻沒有說實話。”墨玉上前一步道：“並且由於您和她長期接觸，衣服上都染上了只有長公主才用的玫瑰花香。”

“大膽！”小太子怒道：“本宮配合你們審問，不是讓你們汙蔑的，別以為拿了父皇的帝王令就可以為所欲為！”

葉思卿笑，“原來在殿下眼裏，被旁人說您去過自己姑母那裏是一種汙蔑啊。”

“你……！”

夢尋道：“此案真兇必定是東宮內部的人。殿下自案發一個月來，可有清理過東宮上下？”

“本宮是否清人，與你們什麽相幹？”

“不與我們相幹，也與您相幹。照殿下目前的證詞來看，最有嫌疑的人，應該是殿下您。”

小太子一甩袖子，“你們膽敢汙蔑一國儲君？！”

“我們說的是嫌疑，並未定罪。殿下雖貴為太子，但牽涉其中，更應該配合調查，洗清自身嫌疑才好。”墨玉道，“您今日本是打算出宮的對麽？若我記的沒錯，陛下應該之前就告訴過您，我們今天要來找您的。”

對方怒極反笑，“你們到底什麽意思？能說的我都說了，東宮上下的人你們也可自行審問。”說著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樣子。

“既然殿下這麽說，我們便先告辭了。”葉思卿笑道，眼風掃過一張幾案，“殿下的功課做錯了。‘永言配命’的下一句是，‘自求多福’。”

他背過身去，眼中是極機警的神色，太子在身後怒視著他們。

“一會兒你們先出去，我留下。”他對另外兩人悄聲說。

墨玉道：“你才挨了二百鞭子，不行，我留下。”

話音未落，身後忽起一陣疾風。葉思卿正要將二人推開，卻見無數條臂膀率先纏住了他們兩人，唯獨不動他。

這會是一場生死之鬥，對方一定要叫他們死在這裏，就沒人可以再查下去。就算懷疑到太子頭上了，也無用。

夢尋道：“你們長風門真是好玩，正在用人之際，偏要現在懲罰葉師兄，好吧，現在他也戰力受損，姐姐耗費的一半高階靈力還沒還原，我還是個半桶水……”說到此處忽看向葉思卿，“你是料到了這個情況才故意把陸眠支開的吧？！你既然能料到，有沒有想到什麽應對之法呢？”

“沒有。”葉思卿說，面上淡然如水。

夢尋大驚，“什麽？沒有？！”

葉思卿沒再理他，對妖說：“放他們走，我留下。”

墨玉掙紮著道：“幹什麽葉思卿你瘋了？”

“你知道我是法術最強的九級捉妖師。雖然負傷，但若和你拼死一搏，你怕也兇多吉少。現在我將自己的命交給你，只要你放了他們二人，這筆買賣不虧。”

那妖哈哈大笑，“可我不懂你為何這樣做。沒開玩笑？”

“我從不和對手開玩笑。更何況你方才只抓他們二人，不就是想用來威脅我麽？”

“好！爽快人。”

那妖也真的守信，萬千觸手頃刻間就放了他們兩，一個力道給推出了宮門。

然而這一下子用力過猛，兩人被甩出老遠，竟落在一艘畫舫上。畫舫上正不知發生何事，一夥人拿著刀劍追殺一個黑衣人，半空忽飛來兩個陌生人，壞了他們的事，叫那黑衣人跳水逃走了。

“既然讓他逃了，你們也去死吧！”

“姐姐小心！”夢尋剛落穩，一側過身擋在墨玉身前，胸口正中一刀，落下河裏去。

“夢尋！”墨玉大喊一聲，只有晶瑩的水花白浪濺起數米高，打了她一臉。

“還有你！”對方又是一劍刺來。墨玉登時擡腳一踢，正中他要害，又一手朵了對方的刀劍，一個漂亮的劍花甩出去，那柄劍在空中旋轉著畫了一個大圈，迅速將那些人都逼退了。

夢尋……他會游泳嗎？她想了想，下一瞬也翻身跳了下去。

另一邊，葉思卿任由妖的觸手把他抓在半空。

“和你攤牌了吧，我是八級妖。你可是九級捉妖師呢。真不反抗？呵，你們人不是常說，和妖犯不著講誠信嗎？”

“廢話真多。”

“宿主，宿主！”陸眠等三人就快要到東宮了，系統的聲音忽然響起。

“報告宿主，男主目前正在東宮，檢測到男主有自殺的可能……”

“啥？？？”

“我們也不能確定，男主現在的行為有點脫離掌控了。不過他費盡心思將宿主支開，應該不想宿主過去。”

“我管他想不想，他是我的任務誒。他要是死了，任務完蛋了，我還能活嗎？”

“他好像是在等人。”系統沈默了一會兒道。

“等人？……罷了，男主應該也沒那麽容易死，說不定又是他什麽計劃，我去擾亂了反而要扣好感度。不如我現在外面守著，萬一他真要命懸一線了我再去也不遲。”

她正和系統說著話，頭頂忽劃過一道破空之聲，仰頭只見一道金光飛過，直往東宮而去，金光過處夜晚的天空頃刻間亮如白晝。

謝遙遙仰頭一看，大驚道：“長風門掌門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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